司徒·却吉迥乃(1700年—1774年),又名司徒·却吉朗瓦,1700年出生于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德格县定仁岗。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被噶玛嘎举派黑帽系第十一世活佛译希多吉认定为第七世司徒活佛转世灵童;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八世夏玛巴(红帽系)却吉顿珠为其取法名“却吉迥乃赤列衮乔意希”;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八世夏玛巴(红帽系)却吉顿珠在拉萨楚布寺为其授沙弥戒,赐名“噶玛丹贝宁杰祖拉却吉朗瓦”,于同年三月三日坐床,继承前世金印、器物,正式成为八世司徒活佛。
司徒·却吉迥乃为藏传佛教噶玛嘎举派活佛世系之一,源于明朝皇帝的封赐,全称大司徒,司徒·却吉坚赞于明永乐五年(1407年)被明成祖封为“灌顶圆通妙济国师”,加“大叶司徒”荣衔,成为第一世司徒活佛,驻锡昌都县噶玛寺。司徒·却吉迥乃是噶玛嘎举派第八世司徒活佛。
司徒·却吉迥乃受教于黑帽系十二世活佛江秋多吉、红帽系八世活佛却吉顿珠等诸多高僧大德,广泛学习教义、教法、仪轨,拜著名的藏医学家德玛丹增彭措和班仓益西为师,学习南派藏医与历算,还学习了梵文和噶玛噶孜画派技法。
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司徒·却吉迥乃受比丘戒,次年与黑帽系十二世活佛、红帽系八世活佛赴尼泊尔朝见国王,与印度、尼泊尔学者共同学习,研讨理论,涉猎广博。雍正二年(1724年),司徒·却吉迥乃抵达拉达克(今克什米尔列城),为达拉克王索朗嘉摸顶加持。雍正三年(1725年)正月,拜见七世达赖学习格鲁派经典。
雍正五年(1727年),司徒·却吉迥乃选定八邦寺地址。雍正七年(1729年),八邦寺竣工。从此,历代司徒活佛皆驻锡八邦寺。
司徒·却吉迥乃3次造访丽江
雍正七年(1729年),司徒·却吉迥乃首次到丽江,驻锡于十世噶玛巴住过的丽江郭氏家宅,将自己亲手绘制的《十八罗汉图》送给了杰策活佛的母亲。拜会了土司木德(1714年—1777年)和流官知府靳治岐(《丽江府志略》:镶黄旗人,康熙癸未进士,雍正七年任),得到数次宴请。在福国寺(即十世噶玛巴第一次驻锡的地方)驻锡两次,为护法殿壁画做酬补仪式,现残存的福国寺护法殿壁画明显带有司徒·却吉迥乃创立的八邦寺新噶玛嘎举派的风格。
6月,司徒·却吉迥乃到鸡足山朝圣,驻锡于木土司家庙悉檀寺里。司徒转遍了鸡足山的所有山顶,参观了所有寺庙,进行了供奉,并在传说存有大迦叶舍利的山洞前祈祷,看见了大迦叶的脚印和衣钵。司徒在鸡足山期间,指定修建了一个寺院。七月五日前往大理,见到了云南提督,提督请他看了很多汉族戏,参观了三塔寺。
从鸡足山回到丽江,他应邀到普济寺甘珠尔佛堂即丽江大藏经堂,在那里收集到编纂工程所需的丽江大藏经。回去之后,司徒很快就开始编纂德格版大藏经,并于他从丽江回去后的第3年(1733年)完成。
乾隆四年(1739年),司徒·却吉迥乃二度访问丽江,行经维西,参与了几个寺庙的修建,包括为巴提普寺做置宝顶仪式及为拉普寺举行土地划拨仪式。在许多类似的场合,司徒举行了戴冠仪式。这是一种显示其职责和权威的仪式,因为,司徒·却吉迥乃的帽子是其身份的一个重要部分,而能够见到这个帽子被视为很大的福德。戴冠对噶玛巴而言也非同寻常,司徒·却吉迥乃主持这些仪式,表示他对这些地区已经负起噶玛嘎举派头领的职责。
司徒·却吉迥乃到丽江后与知府管学宣建立了重要关系。1743年,管知府主持完成的《丽江府志略》记载:“文峰院,在城南十里文笔峰下,旧有灵寿寺,久废。雍正十一年,番僧噶立布结茆于此。乾隆四年,四宝喇嘛来丽,叩知府管学宣倡捐,僧明具等募建。”通过两人的关系,让知府发动捐献,把知府也变成了供养人。有关司徒·却吉迥乃《丽江府志略》还有记载:“的痴,喇嘛僧,自幼入芝山修行,即与众异。未几,退居山岭太极庵,每日默坐持念,不履城市五十余年。鹤发童颜,嬉笑自若,见人略无烦恼意。四宝法王及西域高僧来叩其所,皆敬礼之而去。”方志几次为喇嘛僧作传。应管知府要求,司徒·却吉迥乃还用汉语编著了一本《度母对生成就法》。“改土归流”后,木氏的权力减弱,而知府又像当年的木土司一样,对藏传佛教情有独钟,“表示了他对司徒的尊敬”。《光绪丽江府志·艺文志下·诗》载有《己未三春喜雨送四宝法王还藏》一诗:甘雨乍洒润,玉散更珠联。法雨东风后,慈云西土先。宰官刍牧愿,活佛雪花禅。不识君来意,众生说有年。”司徒·却吉迥乃在这一地区的重要影响也由此得以反映。
司徒·却吉迥乃在这次访问期间,常往土司府邸,因府内有大量汉族绘画收藏,包括“数千张绢本画作”,这些著名汉地画家的作品,无疑成了雄心勃勃追求绘画艺术的司徒·却吉迥乃的研习对象。
司徒·却吉迥乃多次去了玉龙县白沙镇,因这里有木氏土司的故居,许多寺庙绘有壁画而出名。他去了护法殿,参观了融多种风格的壁画。他认为,这些汉藏融合的壁画,背景主题是噶玛嘎举派的内容,与八邦寺法系一致。司徒·却吉迥乃的日记还提供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情节:这座佛堂由九世噶玛巴营建,他位列佛堂的大手印传承壁画小像的最后一位,有题记。虽然九世噶玛巴旺秋多吉得到土司木高(1554年—1568年在位)、木旺(1580年—1598年在位)、木增(1598年—1646年在位)的供养和邀请,但没记载他曾来过丽江,可能是九世噶玛巴授意他的一个弟子,或者是六世夏玛巴或者他的侍者在原来的土司府白沙修建了护法堂。
司徒·却吉迥乃日记183页还载有:“廿一日,我到了丽江的欧敏林。我给白沙的居民六字真言口传等,我给50名僧侣受初行戒以及为30名僧侣行了具足戒。我举行了戴冠仪式,我给聚众做了尼玛口传,我口传了佛法仪轨。我捐献稻田(给福国寺)作为供养来维持其运转。”司徒·却吉迥乃先后给福国寺内约180名僧侣、指云寺100名僧侣受戒。
对于指云寺的选址修建,1730年,在司徒·却吉迥乃去鸡足山朝圣的路上,他指着彩云缭绕的秣度山麓,说应该在保留有摩迦佗圣人脚印的剌是里落水洞修建一个寺庙。司徒本人捐献了200两银子。司徒·却吉迥乃曾住在拉市一个土司家族成员的家里。指云寺后来成为丽江当地主要的转世系统东宝活佛的驻锡地。东宝是司徒的弟子,负责管理滇西北13所噶玛嘎举派寺庙。
司徒·却吉迥乃在丽江学习中医,“在沙坝,我在勒策家。从那时起,我开始了医术方面的培训,我向勒策学习并选择了一些中药书,还观摩了制药过程。”司徒·却吉迥乃后来成为18世纪藏族中医学方面最有造诣的活佛。
司徒·却吉迥乃的日记中提到:“我到了刺毗丹贝林……四月六日,我为上乐灌顶仪式做了筹备仪式……我举行了戴冠仪式……我正式诵读了寺院仪轨。我为该寺做了这样一些事情,如,为法事活动提供大量物用,经济上提供了150盎司银子的支持,建立一座经堂,讲解寺规。”刺毗丹贝林当为扎西却贝林,即玉峰寺,它坐落在玉龙山南麓。重要的是,在玉峰寺十里香殿后院的一座小房的墙壁上,保留着绘制在6块木质板壁上的一组八大菩萨壁画。玉峰寺的绝大多数壁画在“文革”期间遭到破坏,这组壁画因为处于一窄小的偏殿,且是储物间,所以,从地面到天花板的高柜保护了这为数不多的司徒·却吉迥乃的作品。
司徒·却吉迥乃在从纳西族地区回八邦寺的路上,阻止了10个村子里的血祭行为。对于藏族佛教来说,杀生或者“红祭”是被严格禁止的。
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司徒·却吉迥乃第三次访问丽江。由于云南战乱频繁,人民颠沛流离,司徒·却吉迥乃做了两次法事。在文峰寺,“我到了姜日姆波寺(文峰寺),为了在云南不再有更多的战火和其他冲突,我安排举行了一场当地神灵和护法四坛城酬补法事。法会期间表演了度母和桑伦巴。”“奎林寺(《光绪丽江府志稿》:在府城西三十里剌是里,乾隆年间建,毁于兵,光绪五年里民重建)的僧侣要求,为了云南不再有战争而必要做一个长寿法事。我继而做了该仪式。”
丽江土司木德和清廷官员设宴款待了他。司徒·却吉迥乃住在杰策转世活佛的父亲家中,即十世噶玛巴在当地的居所,该居所被称作“阿粟”。
“我去了剌是寺(指云寺)。我为该寺做了戴冠仪式以及祭祀仪式,我传授了修行法,我为僧侣传授了基本教义和做了灌顶,并讲解了大手印。”
在返回八邦寺的途中,司徒先是到了维西,而后去了建塘(香格里拉市)。
司徒·却吉迥乃在丽江期间,还驻锡在士满寺、喜祇园《光绪丽江府志·卷四·祠祭志·寺观》载:喜祇园,在府城东门外,乾隆己亥,村民建。又《艺文志中·记》“重建喜祇园碑记”:庵成之庚申年,四宝法王来自西土,欣然于兹信宿,“西祇园”得名,实始诸此,识者以为奇缘云。司徒·却吉迥乃在集资修建寺庙期间,得原木土司后勤大把事、负责走西藏经营马帮大锅头士满阿咪纳后裔和宝的慷慨捐助,从此成为和宝家的座上客,经常驻锡于士满。乾隆二十八年(1759年),已69岁的八世四宝法王、司徒·却吉迥乃第三次来丽讲经说法,再度驻锡于士满寺。返藏前夕,为答谢丽江信徒和士满村民及阿咪纳后裔的深情厚谊,特赠赐“左多般”法器两件及梵文书写的意为“至宝乐园”匾额一块。
司徒·却吉迥乃从1759年以后再也没回到过丽江,但他一直与丽江各分寺之间保持着联系,派遣艺术家来丽江为寺庙塑制佛像、绘制壁画。1768年,为来自丽江的20名僧侣授具足戒,为来自丽江的多幅绘画做开光仪式。他还为来自剌是里指云寺的僧侣做了静相神和怒目神的灌顶仪式,设宴招待并送宝瓶给指云寺;对丽江来的朝圣者,司徒会以护身结作礼品相送。
司徒·却吉迥乃与丽江最后联系是他去世前两年即1772年,他派数位阿坝雕刻家到丽江普济寺建造一尊佛像,“在十七日,我给来自丽江的人和喇嘛讲解了大手印的初步实践。为那些人,例如整个丽江(姜)的保护者设了宴。我赠了他们装藏(放入佛塔或雕塑的圣物)的土罐……第二天,我为阿卓和格东做了马头明王罐顶。我派了一个从阿坝来的雕塑家去丽江修建一个大型雕塑。”
司徒·却吉迥乃的丽江玉峰寺八大菩萨壁画
司徒·却吉迥乃知识丰富,佛学造诣高深,著述颇多,在寺院教育、文化传播、藏医藏药、工艺美术等方面成就卓著。
司徒·却吉迥乃在18世纪形成的艺术风格史称新噶玛噶举画派风格。它在融合传统曼塘画派、钦孜画派、歧乌画派和老噶玛噶举画派的基础上,对汉式风格、母题和技法的广泛吸收构成了这一艺术流派的主要特征。司徒·却吉迥乃所绘作品,有代表性的有百余部,成为后世画师临摹的范本。司徒·却吉迥乃的作品主要保存在他创建的八邦寺,以及美国的鲁宾艺术博物馆为主的国内外各大博物馆和私人手中。西方学者大卫·P·杰克逊对这些传世作品作了梳理,有12套唐卡组画确属司徒·却吉迥乃的作品,或源自八邦寺,而玉峰寺壁画中的八大菩萨形象与鲁宾博物馆及其他地方的收藏完全一致,属于司徒·却吉迥乃的12套传世之作。
现存的玉峰寺的八大菩萨壁画绘制在十里香殿的6块壁板上,八大菩萨分是文殊、观音、金刚手、弥勒、除盖障、虚空藏、地藏和普贤,十里香殿的壁画除观音与金刚手、弥勒与地藏分别被对称地构图在一张木板外,其余菩萨都是单独出现。
这组镶板画保存在十里香殿一间小侧室中,画法以简单、开放式组合为特征,通过云朵把各个镶板的内容连接在一起。八大菩萨以顺时针方向依次排列,盖障菩萨在靠东北镶板上,观音菩萨和金刚手在东面正中镶板上,文殊菩萨在靠供台的西南镶板上,虚空藏菩萨在供台另一侧的东南镶板上,地藏菩萨和弥勒菩萨在正西镶板上,普贤菩萨在靠门最西北端镶板上。
这些绘画人物主题占画面三分之二,寺庙壁画通常将主尊像设计在观者视线水平以上,防止下部被法器或活动所遮挡、损坏。三分之一的画面绘以穿着印度、汉族、纳西族服装的供养人,成对的汉式如意云的图案把整个佛堂的板壁联成一体。
整套作品堪称汉藏艺术水乳交融的典范。司徒·却吉迥乃的传世作品在继承传统老噶玛噶智派、曼塘派、钦孜派等西藏各大艺术流派的基础上融入了汉地艺术的风格。司徒·却吉迥乃的作品构图体现三大显著特点:与传统画作相比,作品背景营造出明显的透视空间感;打破了传统的中间构图模式,体现人物构图更加灵活、自由;打破了想象中的现实空间,将现实和天国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神秘、诡异、超然的时空感,有学者归结为漂浮构图模式。其次,设色上青绿成为背景中流行的色彩,与汉地青绿山水画设色十分相近,与传统相比更加自然与协调。再次,除一些印度、尼泊尔服饰特点外,大多数作品中汉地艺术元素十分显著,尤其是风景纹样上的表现,通常可见汉地作品中的山石、溪流、飞禽、松、竹、云彩等建筑、植物和动物纹样。
司徒·却吉迥乃作品的汉地风格元素不仅来自传统,更多得益于他在1729年、1739年和1759年的3次交流汉藏文化的丽江之行。
后记:
许存仁先生于2022年1月20日仙逝,享年89岁。先生病危之际仍一心牵挂他孜孜以求的藏传佛教研究事业,逝世前一周嘱我:因病不能写作,尚有两篇文章甚为挂牵,请我予以完成。几天后我将急速完成的两篇文章送去过目,以告慰许老先生,谁料先生已昏迷不醒,两日后驾鹤西归。此文即其中之一,今作刊载,深表悼念。
本文参考文献:
1、《菩萨在云南:司徒班钦在云南的活动及其艺术影响力》,【美】杜凯鹤,故宫博物院院刊,2011年第2期,总第154期。
2、《继承与创新:18世纪藏族著名艺术家司徒班钦的艺术成就》,熊文彬,《中国藏学》2018年第2期。
3、《甘孜名人:司徒·却吉迥乃》,黄全毅,四川民族学院学报,第23卷第1期,2014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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