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6月23日《文化》第一版）

四

丽江古城得以完整保留是丽江人智慧的体现，是丽江人的福分，它得益于专家的指点和丽江人的坚守。古城保护是一个责任重大的难题，也是一个需要持之以恒、不断接续的使命。古城成功申报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后的很长一段时间（1986年—1994年）里，由于地方财力所限，保护工作进展不大。最大的动作就是前面讲到的开发新城区让私人自建房，以利疏散古城人口，以及连通东大街四方街而已。

丽江地处边陲，交通不便，改革开放后，经济社会发展虽有新变化，可是，比起沿海开放前沿地区，差距还很大，在云南省也仍属落后地区。然而，丽江迎来了新机遇。

云南省委、省政府看准自身的山水风光和民族文化优势，开启了继“云烟”产业之后大力发展风景名胜旅游产业的大动作，提出打造旅游大省的战略目标。1988年，玉龙雪山风景名胜区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区；1993年，省政府批准设立了玉龙雪山（甘海子）省级旅游开发区，进行先行试范；1994年10月19日至24日，云南省政府召开的滇西北旅游规划现场办公会旨在推动滇西北旅游业大发展、助力云南省的旅游业形成支柱产业。

丽江古城属滇西北的重要风景名胜旅游资源地，毫无疑问地遇上了首次保护和开发的大好机遇。在滇西北旅游规划现场办公会上，云南省原省长和志强同意实施丽江古城“五四三二一”保护和开发工程。会后，这个工程得以顺利实施，极大地促进了保护古城的进程。

我自始至终参加滇西北旅游规划现场办公会。作为丽江地区建委主任，我领受了两项任务：落实丽江古城的“五四三二一”工程；申报两项世界遗产（丽江古城和“三江并流”）。

先就丽江古城的“五四三二一”工程的来龙去脉作个回顾。

滇西北旅游规划现场办公会的开幕式在大理举行，闭幕式在丽江举行。会前接到通知，要丽江地区建委和丽江县建设局准备好向会议提交的资料。10月18日下午，我们到大理州下关市与省建设厅杨副厅长开碰头会。听了我们的详细汇报，杨副厅长郑重地说：“丽江遇到一次好机遇了，一定要好好准备汇报材料，特别要提出好项目请省政府支持。不用面面俱到，要突出重点。”我想了片刻，说：“丽江地区可供开发的景区有3大片区（玉龙雪山、老君山、泸沽湖）、140多个景点。我觉得最要紧的是玉龙雪山景区和大研古城的保护和开发。”话音刚落，杨副厅长立即说：“好。就突出保护大研古城这事，具体汇报需要做些什么工作。”我们把《古城保护规划》中要实施的一些项目作了汇报，杨副厅长听完后慢条斯理地说：“听了汇报，我归纳整理了一下，可不可以简明扼要地叫做古城保护‘五四三二一’工程？大家讨论。”他接着说：“我讲出来，你们看合不合适。‘五’是新建和完善5个系统：供水和消防系统、排水系统（新建）、电力和照明系统、通信系统、交通系统；‘四’是增加4个设施：环卫设施、绿化设施、文化设施、游客休闲设施；‘三’是改造3条街：四方街、七一街、新华街；‘二’是实施两个降低：降低古城建筑密度、降低古城人口密度；‘一’是达到提高古城内部环境质量的目标。”我们听完一致拍手叫好。

第二天的会议上，省旅游局、省建设厅和4个地（州）就开发滇西北风景名胜旅游资源作发言。杨副厅长除汇报滇西北怎样搞风景名胜区开发建设的意见外，着重讲了对丽江古城实施“五四三二一”工程的设想，同时，提出了将丽江古城、“三江并流”申报为世界遗产的建议。在丽江举行的滇西北旅游规划闭幕会上，和志强同志作总结讲话时采纳了杨副厅长的意见。

会议结束后，在省建设厅的主导下，丽江古城“五四三二一”工程开始实施，且延续了很多年。到1996年“2·3”大地震前，“五四三二一”工程开展了两项工作。

第一项，丽江县政府委托云南省城乡规划设计院进行丽江县城总体规划（简称“总规”）修编和古城综合管网规划。丽江县城“总规”修编是为了适应旅游业发展的新要求，古城综合管网规划则是实施“五四三二一”工程重要的前期工作。之前，大研古城的综合管网是无规划的、凌乱的：没有排水系统，排污靠天然河道；供水管全都明铺在各条街道上；电力、电信线路无序布置，街道上空像布满蜘蛛网一样。

1995年7月，省城乡规划设计院完成了《丽江县城总规修编、古城综合管网规划的方案》。当年7月21日，丽江县政府召开汇报评审会，地、县人大、政协、水电、邮电、交通、财政、税务、经贸委、重点办、计委，以及各金融单位、消防单位的领导和有关人员参会。会议听取了省城乡规划设计院高级工程师陈一峻等对《丽江县城总规修编、古城综合管网规划的方案》的解说汇报。参会的各单位就如何完善方案和实施好规划提出许多建设性意见。

会议认为，自省政府滇西北旅游规划会议以来，丽江县城总规修编和古城综合管网规划经过若干次的修改、完善，在各有关部门的努力下有了突破性进展。主要表现在：全民的城市规划意识得到增强；县城总规修编及古城综合管网规划已有较为完整、系统的方案，方案紧紧围绕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实际，遵循了滇西北旅游规划会议中提出的“抢救第一，保护为主，统一规划，合理利用，强化管理，依法治城”的原则；《丽江县城总体规划修编方案》根据“世界文化遗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玉龙雪山风景区”“发展中的旅游城市”的性质，结合丽江县经济发展战略，将城市功能着眼于旅游业，强化旅游城市、历史名城特点，使自然风景、古城、新城区三者形成整体，建立现代化、国际化、高起点的布局、 功能和市政设施，确立了丽江县城的中心职能及其在滇西北旅游圈中的作用；《古城综合管网规划方案》始终强调保护古城风貌是规划的基本原则，古城的改造必须整旧如旧，从古城街巷的现状出发，兼顾经济的可能性和技术的可行性、科学性，综合考虑了各种工程管线的布置，通过管线综合规划方案的比较、筛选，提出了较为切实可行的实施方案。

为使以上两个规划方案尽快付诸实施，会议决定：1.完善与实施规划方案的原则是强化旅游城市、历史文化名城的特点。2.实施规划方案要处理好3个关系，即长远规划和现实利益的辩证关系，庞大的资金需求与工程分步实施的关系，现行体制下协调与同步的关系。城建、电力、电信、经委、计委等部门要尽快组织好可行性报告的分项编写、申报立项。电力、电信、供水等工程的立项由县经贸委负责申报到省经贸委；古城排污、街道开挖、消防设施等基础设施工程由县城建、计委等部门负责上报省计委。同时，要求各有关部门积极筹集资金。古城综合管网工程的实施将对古城的街道、通信、电路等带来影响，要求城建部门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3.规划方案的论证、编写、可行性研究、申报立项、筹资工作要求11月底完成，工程在12月破土动工。

会后，各部门各司其职，着手会议布置的各项工作。

第二项，为了完成古城“五四三二一”工程中“两个降低”的目标任务，在新城区修建一条宽40米、长4.3公里的大道，名称为“‘五四三二一’工程民族文化一条街——雪山中路”（今香格里大道）。

当年修建这条道路纯粹是为了降低古城的建筑密度、进一步疏散古城居民，不然，按当年的资金来源完全不具备修建它的条件。虽然省政府按“丽江县城西过境公路建设”的方式给予支持，而40米宽的城市道路大大超过了省级过境公路（9米宽）的支持标准，所以，建设资金的来源仍然存在巨大困难。但是，在省政府滇西北旅游规划会精神的鼓舞下，丽江地、县党委、政府以超前的视野和大胆的举措开展了修建这条道路的工作。

筹集这条道路的建设资金是当时的最大困难，无奈之下，让房地产企业参与城市综合开发成为解决资金缺口的大胆举措。当时，丽江地区的4个县各有一个房地产开发企业，但都没有参与这个项目。那么，这个项目最后为何由大研房地产开发公司参与修建呢？这就要提到当年的中国工商银行丽江地区分行的行长。

当时的中国工商银行丽江地区分行行长在参加地、县相关会议时，得知要在丽江县城建设雪山中路的消息，想到了如何用银行贷款支持城市建设的问题。但他必须做到既能增加银行的贷款业务，又能支持地方建设，还要防范贷款风险。房地产企业的设立与资质审批权在地区建委，于是，他找到我，谈了想依托房地产企业支持城市建设的想法。我很赞赏他的想法，说：“我们有银行支持城市建设的先例，就是修建了从福慧路到西安街的那条路。不过，那条路没有控制道路两边的土地，路修好后，路两边让各单位自己征地建设，修路款则由政府逐年安排预算拨给开发企业还贷。而雪山中路两边要各控制20米，在宽80米、长4.3公里的范围实行统一征地，道路建成后从两边各20米土地的二次转让费中摊入一部分道路建设费，从而达到减轻政府筹集资金的困难，开发企业也能得到发展。由于政府不能直接贷款修路，所以，只能找一家房地产公司参与才行。建议你找丽江县城市房地产综合开发公司。”他回答：“已经找过丽江县城市房地产综合开发公司，但他们说无能力参与。”

听了他的回答，我想到，如果没有房地产公司的参与而单靠政府投资，雪山中路是不可能建成的。银行主动愿意提供贷款是多难得的事呀，但没有房地产公司敢于承担风险就难办了。我还在想怎么办好，这个行长继续说：“我想到一个主意，能否行得通请你参考。那就是新成立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这家公司由我行派人参与经营。这样，我行的全过程监督可保证资金安全，房地产公司也会认为有资金和人才保障。你能否再审批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由我行参与经营？”我马上反问：“你有具体方案或设想吗？”他说：“我们想与大研镇政府共同成立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大研镇政府方面出一个经理和一个相关人员，我方派一个副经理和一个财务人员。现在就看地区建委能否给予变通审批了。”听他讲完，我觉得有两个问题需要突破：一是要突破地区建委原来定的一个县只审批一个房地产企业的限制；二是要突破银行直接参与房地产经营的限制。我认为，再审批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不难，难在能否让银行参与公司业务。如果不让银行参与，贷款额度就不会大，雪山中路就很难开工。

我想到，如今是党政机关都被鼓励办实体的改革年代，试一试估计不会错到哪里去。于是，我回答他：“建委的领导班子商量后再回复你。”不久，地区建委同意由大研镇政府和中国工商银行丽江地区分行合作成立大研房地产开发公司，要求他们按资质审批条件报地区建委审核，然后报省建设厅审批。

雪山中路可以说是迎难而上的工程，丽江地、县领导下了很大决心才决策。因为，它只属于古城“五四三二一”工程的外围工程，不是省政府支持的重点项目，虽然有省交通厅按照丽江县城西过境路的标准给予支持，但投资缺口仍然很大；地、县财政并不富裕，是否立项难以决策。当时也有人提出，何必修建40米宽的大马路，县城里修建24米宽的路就很好了。但多数领导认为，不修建则算了，要修建就要一步到位，因为，丽江即将成为旅游城市、游客接待中心，人流量、车流量必然增加，所以，一定要按照省政府滇西北旅游规划会的蓝图建设丽江县城。

地区建委也认为，城市建设要有长远眼光，小打小闹后再修修补补是最不划算的事情，所以，大开绿灯支持中国工商银行丽江地区分行与大研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雪山中路的变通举措。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条大道对保护大研古城、促进丽江的招商引资、促进丽江的旅游业发展起了不小作用，最典型的例子是，昆明官房大酒店在它的旁边拔地而起，丽江新城区有了地标性建筑、第一个五星级酒店。

（未完待续）